束戈

学着做一个温柔的人~
我唤不醒真正的自己
也不想一睡不起
这个号随时弃的存在×

三梦

  (一梦)

  宫人们都不明白,刚刚还笑得特别开心的小王子怎么就耷拉着一张脸,垂头丧气的呢?


  习惯了他闹腾,习惯了他开怀的笑,突然失落让人摸不着头脑,又暗暗担心。慕容黎垂眸看着地上,不知道在看些什么,也无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?


  烦躁?委屈?还是不甘?慕容黎自己也说不清。一个人呆坐着谁也不理,急得旁人都要请医丞来看了,才堪堪开口说了一句话:“我要睡觉了,你们都出去。”


  宫人们怕他发脾气,行了礼就退出去了,轻掩了门又相互小声地交流,面面相觑只得一声轻叹,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了。


  慕容黎不明白,宫里有天下最好的医丞,为什么向煦还要去宫外治病?他缠了父王一早上,却只得了一句:“黎儿,莫胡闹!”


  他才不是胡闹呢!那山里有什么好的,做什么都不方便的,若是碰上了什么豺狼虎豹,阿煦定是会吓到的。


  父王那说不通也就罢了,就连阿煦也说:“阿黎,我很快就会回来的,你莫要闹。”


  慕容黎感受到一种由心而生的气愤,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在谴他不懂事。他着实感到委屈,那山中的大夫若是医术高超,怎么会不被人发现呢?


  他躺在床上,越想越气,越气越睡不着。夜渐深,宫里头养的几只猫越发懒散了,到了这夜里反而也呼呼大睡起来。


  慕容黎睁开眼,揉了揉眼睛,心里暗想自己怎么睡着了呢?


  宫人们轻敲着门询问他是否起身,他呆坐了片刻才回道:“几时了,阿煦走了吗?”


  刚问完话他就已经慌了,虽说他不能接受阿煦要出宫去养病,但若是送都没有送,该不知何时再见了?


  宫人答:“已是辰时一刻了,煦公子应是快到了。”


  慕容黎听得时辰便急了,可后半句又让他有些疑惑起来。


  他不解地问道:“阿煦不是今日要去浮玉山吗?”


  宫人轻笑着回复道:“王子定是睡糊涂了,昨日王上亲自遣了几位医丞去将军府上呢,道是不必去山中受苦。”


  慕容黎听着这番话,久久未反应过来。他拍拍脸,兀自笑了起来,定是自己做了阿煦要走的梦了,幸好是梦啊!


  他吩咐了宫人进来,又遣人去宫门处去接向煦。天气晴朗,好似连空气都好闻了些。他捧着书坐在凉亭之中,等着向煦过来。


  向煦来时,他正提笔抄写着前几日先生布下的作业。许是今日微风都带着暖意,向煦倒不似之间那般围着披风。


  他兴冲冲地将作业递予向煦看,自己却撑着头看着向煦。真好啊,阿煦在自己身边。


  “王子,你起身了吗?”


  突然一句话就这么出现在脑海里,慕容黎皱了皱眉,还未想明白呢,又听得一句:“卯时了,王子不是还要去送煦公子吗?”


  这次的声音比之刚才更具冲击力,慕容黎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在扯着自己。他猛地一睁眼,就看到了熟悉的帘帐,转过头才发现宫人们已经捧着衣来了。


  他有些发懵地坐在床上,明明阿煦的话还在耳边,怎么就又回到这里了呢?他不愿意相信,只以为现在自己在做梦,拍了拍脸,竟有些疼,慕容黎恍然大悟,原来自己先前才是做梦吗?


  他看着宫人们忙碌的样子,忍不住有些想沉溺在梦中。慕容黎现在才明白,那种说不出口的情绪到底是什么,原是他害怕了,他不想接受,所以那般抵触。


  他有些失望地低下头,暗自安慰自己,阿煦很快就会回来的。


  待他赶到时,才发现向煦一直在等他。慕容黎突然就安心了很多,昨日确实是自己任性了,他也希望向煦能够好起来。


  两个人笑着道了别,直到回宫前,慕容黎都是满脸的笑容。在一个人的寝宫中,他捧着书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,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,他一伸手就止不住地哭了起来。


  原来,梦醒之后的现实才最伤感!


  (二梦)

  那些是什么?慕容黎忍不住发问,他站在浮玉山头,静静地等待着一个回答。良久,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打在他身上,他忍不住转身,身后是一片残垣。


  人独立于世间,却注定不可能独活。可如今他慕容黎孑然一身,纵使多般回顾,依旧不见旧时余温。他自嘲地一笑,抱紧了怀中的古泠箫,低声喃喃:“阿煦。”


  记忆好似定格在那个灰暗的一天,自己是如何从一国王子变成亡国之人的呢?慕容黎至今不想去回忆。人靠着记忆和创造记忆去生存,他想活在过去,时间却推着他向未来走去。


  灵魂不堪重负,慕容黎只能收敛所有的锋芒,将昔日的天真和温情一并收了回去。世间之人多冷漠啊,欺善怕恶,欺软怕硬。


  他孤身一人,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,注定不可能回到曾经的地方。随着风起而升,风止而停。谁人见了都想去抓那只风筝,想将那只风筝用自己的方式留住,可到底不过把风筝当个玩物,又怎么会付出真心呢?


  慕容黎想,现在的他不需要别人的真心,他不愿手染鲜血,可不代表,他不能。他记得,他学武是为了上战场保家卫国,他记得,他学武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。可叹,他谁也保护不了,如今,他只能去保全自己,保全阿煦给他换来的一条命。


  混混沌沌之间又听得谁在唱儿时的歌谣?慕容黎抱紧了膝盖,将头埋到膝盖上,冷风将茅屋的窗子吹得咔咔作响,携来的冷雨就将他那一身薄裳打湿。


  破旧的茅屋里,待着一个失魂的人。


  那里是射箭场,慕容黎知道这是自己要去的地方。可是这条路好长啊,他一路奔跑却是怎么也到不了。云层压着树梢,叶片层叠吞噬着阳光,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。


  慕容黎心里默念:父王他们还在等我。


  是啊,那里还有很多人,他们在等待着小王子的来临,这次大射礼,他说了要拿第一名的。


  好似近了些,他在隐隐约约间好似看到了目的地,一束光破开这片灰暗地带,那些人冲着他伸出手,笑意盈盈地对他喊着:“黎儿,怎么这么晚才来呢?”


  他忍不住笑了起来,那束光就笼罩在他身上,顿时轻松了不少,慕容黎迟疑地伸出手,转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

  他贪恋这种温暖,眯起了眼睛,他听得耳边有人低语,声音温和,就如同这个说话的人一样:“阿黎,该松开咯。”


  慕容黎知道,这人定与他一般,心里也是享受的。他只是笑着回道:“我就知道阿煦会在这里等我的。”


  他抬起头,世界被温暖的阳光铺满,身着劲装的兄长们跃跃欲试,冲着他就笑道:“阿黎,第一名可不好拿哦!”


  他拿起弓,转身驳道:“我可是拿定了,兄长们就瞧好了吧!”


  他自信满满,从摆好姿势,拉弓,到最后箭射出去时的心绪都十分自信。一连三箭,全中靶心。喝彩和掌声成了这射箭场唯一的声音。


  他抬起头,冲着众人露出一个笑来,走下来时就冲着兄长们道:“我的箭术怎么样?”


  兄长们无奈地交流着眼神,然后过来摸摸他的头道:“我们阿黎最棒了!”


  慕容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,点点头就乖乖地跑到向煦那里去,心里却是高兴极了!


  他好像是收获了世间所有的赞美,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。慕容黎心里想,大概他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。


  一声巨响使慕容黎猛地震颤,他睁开眼,眼前是塌了半边的茅屋,狂风毫不客气地冲进来,似乎要将他一并卷入其中。


  慕容黎握紧了手中的箫,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转而眼神又变得清明起来。


  不过,是梦啊!


  箫上传来的是刺骨的冰凉,他一身落寞,在暗沉的夜里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破旧的茅屋。


  无边的黑暗撕扯着他,那破碎的灵魂终是回归。这残缺的现实,倒不如梦来得圆满。


  他的身影渐渐淹没在黑夜之中,甜蜜的回忆已离他而去。


  (三梦)

  方夜问他有何打算,慕容离只是转着手中的杯盏然后摇了摇头。


  这位年轻的瑶光王,即便是身边最亲近之人都无法了解他的想法。


  这天地之广,竟无一人懂他,实在是可笑,可悲,可叹!


  慕容离看着案桌上的古泠箫,究竟有多久了呢?他轻声地在心里发问。


  这里是瑶光啊,曾经是慕容黎的家!如今他拖着残缺破碎的灵魂归来,他带着满身的疲倦想回来企求一个温暖的地方。


  可当他脚步踏进这里时,他才恍然发现,自己竟不被此处所容纳。他苍白着脸色,将一切的不适都瞒下,他装着自己依旧是那个小王子,他轻轻地呼唤,可是回应他的,永远只是无声的孤寂。


  慕容离流浪了太久,漂泊在这世间也太久了。疲惫好似要将他永远的锁在这副躯壳之中,他挣扎着不愿屈服。


  慕容离心里想,他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,他回过身,身后是瑶光的百姓。他们在盼着他,他们信任他,他们在瑶光生活了这么多年,他们告诉他,你是瑶光的王,唯一的王。


  萧然他们说,在他们心里,瑶光只有一位王,是他慕容离。


  可是他不高兴,他说他不喜欢。他说了很久很久,他说了很多遍,可是那些人只会对着他笑,然后喊他:“王上!”


  慕容离燃起檀香,都道安神,他想是啊,太累了总是睡不着的。


  他躺在床上,他回忆着那些曾经是他,却又不是他的故事。记忆的界限究竟在何处,那些痛苦是不是可以遗忘呢?


  战场上,原来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。如果,如果那些在自己身边的人都离开了,他该怎么办?慕容离想不出这个答案,他太倦了。


  天权退兵,并送来一份赔偿礼单。慕容离眨眨眼,像个孩子一般地问着:“他们不打了啊?”


  方夜笑着道:“回王上,据说是查明了事情的真相。”


  他有些高兴,原来没有什么失去会如此让人兴奋。他忍不住回屋戴上斗笠,他要去看一看,他的瑶光,他要去看看他瑶光的百姓。


  他放眼望去,是一片丰收的景象。农人们脸上露出笑意来,一年的辛苦终是没有白费,见了他农人们只是有些疑惑地问:“你家的田地在何处?需要我们帮忙吗?”


  他有些慌张地摆摆手,笑着道:“家中已有人前去,他是特来看看的。”


  农人们意识到他或许是某个大家子弟,稍稍释怀了些。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窜到他身边,仰起小脸道:“我爹他说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,但大户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不干活呢?不干活的话家族不就没落了吗?”


  他一时有些讶异,还没来得及回答,那个孩子就被叫走了。慕容离心里想,或许这个孩子说的对,他也应该干活呀!


  他付出那么多复了国,他要保着瑶光,他要护着这些辛勤的人。


  在回程的路上,他始终看着马车外的景象,农田之中丰收的喜悦感染着他,街道上小贩的叫卖声让他愉悦。


  慕容离第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,似乎活在往昔的灵魂也活跃了起来,他忍不住闭眸去听。


  他听见孩童们口中唱着的歌谣,他听见昔日兄长们的夸奖,他听见复国之后瑶光发出的欢笑。


  他嘴角漾开笑意,他一睁眼就发现月光在屋子里散着寒气。嘴角的笑意刹时凝固在了脸上,慕容离有些无助地四处摸索着,他急得想要哭出来,却发现心中早已难纳悲伤。


  顺着月光去看,他陡然之间清醒。古泠箫静静地摆在案桌之上,此时此刻,所有的静谧都在提醒着他,他慕容离不过是做了一个美梦罢了!


  他在痴心妄想些什么呢?他所希望的又是什么呢?


  旦日,天色灰蒙蒙的,小雨不似大雨猛烈,却是一点一点地将他侵蚀。


  慕容离心里想,是时候做个决断了。


  他贪恋着温暖,他贪恋着温柔。可是他明白,他肩上的责任有多重,他所背负的远不止世人所见。


  他痴痴地想着,无人能懂他,懂他的人早就随着那破碎的灵魂一起消逝了。



  慕容离不再做梦,慕容离再也不会有任何机会沉溺梦中,那些美好啊,就此封存在记忆深处。他需要直面的,是残酷的现实和无情的真相!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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